那一晚的突变,成为我在接下来的一年多时间里的最大的根本动力。
从高一第二学期到高二第一学期结束的这一年多里,我们四个战友的经历在我学英语的生涯中几乎是最重要的一年。
有必要介绍一下我们四个。我不知道他们几个愿不愿意自己的真实名字被公开写出来,但我想至少把姓公开应该问题不大的。前面提到的朱一真的姓朱,我姓赵,另外两个人分别姓车和李。我常开玩笑似的把我们几个的姓这样连起来:赵车朱李,因为这样念出来在我们家方言里是“能看到猪”的意思,哈哈——“照着(方言读che)猪哩”。
前文先提到朱一了就先说说朱吧,我跟他真的是非常有缘的。虽然我到高一第二学期才真正意识到他的存在,但我们两个的缘分从小学就开始了。那时候我每个月都要拉着我爸去给我买一堆期刊杂志,什么《少年科学》、《童话大王》、《我们爱科学》、《少年文艺》……之类的。你可能猜到了,他那时候也是常在那家报刊厅买杂志。他跟那位老爷爷(他已经于多年前过世了May him rest in peace in heaven.)聊天时知道,《少年科学》每期只订了两本,除了他每期都来买之外,还有另一个小孩每月都来买。朱一说他那时候特别想知道另一个小孩是谁。初中的时候我们在同一个中学,但不在同一个班。我因为英语突出,名气也比较大,还被老师带着到他们班演英语短剧。他那时候就注意到了我,放学的时候经常跟在我后面观察我。当然他还不知道我就是那个小孩。到了高中我们分到同一个班了,而我的同桌是他初中三年一直喜欢的女生。他看到我们天天粘在一起,也一直没有接近。直到高一那天我听到他读英语,我们开始聊了之后才发现,我们竟然是如此有缘。朱一是一个非常前卫的人,他的阅读面超出同龄人十万八千里。他们家是我们小县城最早有录像机的,后来是最早有VCD机的,也是最早有家庭影院的。他爸爸是音响发烧友,在他家有从德国买来的纯手工打造的HIFI音箱。朱一喜欢在他家(他家自己建了一个四五层高的楼)办Party,就是电影里看到的那种,几十人在他家,有红酒、啤酒、白酒、水果,放着音乐大家随意走动聊天。他始终让我感到惊讶。我跟他聊什么他都能聊,从英语学习、计算机,到理论物理学、宗教、艺术。多年后他有一次来北京,我就发现他竟然能跟女生大谈各种化妆品!我真不知道还有哪些方面他没有接触过。
接下来说一下车。就叫他车头吧。我跟他是幼儿园同学,哈哈。当时我们两个每天都要被其他小朋友打,当时有个皇帝,手下有个大将,还有好多兵,老师一不在就打我们两个,我们两个就一起哭。唉,惨啊。上小学后就一直没在一个班过,高中的时候又在一个学校了,他在隔壁那个班,所以我们很快就恢复了友谊。我认为他是一个有特异功能的人。他对声音、图像、动作的记忆力超强。我们一起看完一个电影之后,他竟然就能把里面的很多音乐、声音模仿出来。我觉得他是我们四个里面声音最好听的。当然不只我这么觉得了,他在大学的时候是广播站站长,这已经说明群众的耳朵是雪亮的(能用这个形容词吗?)。
李是高一才认识的。我认为可以叫他李小开。我跟他是革命友谊。因为我们两个一起在高一发起了反对学校乱收费的运动。搞得整个学校沸沸洋洋,甚至校方召开全校大全,宣布要运用警方力量查出组织者。这件事也是当年的大事,但跟英语学习没关系,就不详说了。总之可见我们的革命友谊之深厚。李小开是一个理科方面非常厉害的人。自己在初中的时候就偷来很多实验仪器与药品在家自己做各种实验,也是我认识的人中唯一一个有过汞中毒经历的人。
我就用真名赵金海,就不介绍了,讲我的经历就一直在说我,哈哈。
说完我们四个人,就该正式说说我们四个在那一年中是怎样学习的,以至于那一年后干出了轰动一时的大事。
我和朱一有了前面提到的那点事情之后,互相觉得我们应当组织起来,一起学习,互相督促。自然就先找到了车头和李小开。我们约定每天上学提前到学校,在操场上一起读英语,每天放学吃完晚饭一起到河边读英语。有什么新的资料、方法就共同分享。
中间的过程不再赘述。我把我们四个当时学习用的方法、工具说一下吧。这些都是我们四个一步步积累起来的。
我们的装备:
- 小笔记本若干,用于随身携带,把积累的学习内容抄在上面,随时随地拿出来练习;
- 各种颜色的笔随身携带,用于随时写随时记;
- 文曲星一个,用于随时查词,但仅用于en route,这一点很重要,电子辞典靠不住,直到今天也是;
- 随身听一个,随时可以听磁带。当时车头买了一个带复读机功能的随身听,是我们几个中最高档的,我们都是自己听完了再倒回去,靠手感来确定倒回去多长时间;
- 收音机一个,用于在早上收听英语广播,当时主要听空中英语教室和VOA(当然在晚上偶尔会听到敌台的中文节目,听得我们心惊肉跳);
- 牛津、朗文等各种词典,用于在家准备资料时查词,在家的时候不用电子辞典,一定要多本词典对照着看,有时仅看一本词典里的释义是不能准确理解的。对照一下之后就清晰多了;
- 电脑与网络,我当时家里有电脑,也是很早就连上了网络的,所以可以用电脑里的音频处理软件把磁带里的录音细分成尽可能小的片段,让我可以非常精确地听清楚每个发音,有了网络还可以搜到各种资料(小插曲,当时想上美国白宫的网站,结果打开whitehouse.com发现了另一番天地,你懂的,哈哈)。
说完了装备,再说我们的作业流程:
- 准备:我们学习的周期从晚上开始。因为只有晚上有属于自己的两三个小时。在这期间,我们各自把自己第二天想要练习的东西先抄在小笔记本上。用我之前提到的隔行抄写的方法,然后查出每个单词的发音,接着听录音,用波浪线记录语音语调。直到把第二天要练的内容已经练到80%左右的程度。后来我们把这部分的学习叫做“精学”。在整个学习过程中花费的时间并不长,总共就两到三个小时。但这部分对所学内容的掌握程度是起相当大的作用的。
- 晨读:第二天一大早,我们比其他同学要起得早,在上学的路上一路听收音机里空中英语教室的节目,偶尔跟着练练。我们会比大多数同学提前到学校,在操场上开始练习前一天晚上准备的东西。我们除了读自己的之外还会互相听,如果发现有不对的就互相指正,有不清楚的一起探讨。直到开始上课。
- 课堂:上课时我们一般情况下不听课,偶尔老师说要朗读课文或角色扮演的时候我们才会最兴奋。高二的时候我们班换了英语老师,她姓汪,我得非常感谢她。她跟我们说在她的课上如果我们不想听课就可以自己学,如果在教室不方便,我们可以自由行动,到操场上按自己的方法练习。后来她还给我们组织了一场全年级的讲座,由我们四个给大家分享学习方法,当然因为是第一次做讲座,我们自己觉得特别差,同学们倒是觉得我们几个非常牛。后来汪老师偶尔还会让我代她给我们班同学讲课。现在回想起来,她给我们创造的这些条件真的是很多人想都不敢想到的。
- 日常:放学后回家的路上我们跟上学路上差不多,但由于白天收音机收不到什么学习英语的台,所以要么就是边走边练我们准备的资料,要么就是听磁带。
- 傍晚:吃完晚饭,我们四个会一起到河边,这个时候是我们一天当中最爽的时段。我们对着滔滔的河水读英语,对着对面层层的高山读英语,我们带着感情,模仿电影里的片段,动作,表情,语调,有时候互相用英语激情地对话,那是我们最豪迈的时刻。我们会一直练到太阳落山(我们家那边太阳落山要比北京晚几个小时),然后各自回家,继续下一轮的学习准备。
就这样日复一日地练了一年多。到了后期,我们几个对于这样的练习方法产生了怀疑。因为我们好像练了很多东西,但自己到底能不能说好英语,心里总是没谱,因为我们没有真正的机会去使用英语,在那大山沟里根本就见不到外国人。朱一倒是见过几个联合国来的人,来考察扶贫款的使用情况,可是那人是日本人。
幸好没有在我们完全迷失之前,我们干了件大事,对我们的自信完全树立了起来。